沧海晓奏

瞎几把写个无逻辑愚人节玩笑。喻王喻无差，隐隐约约的双向暗恋。

甜饼甜饼←这不是愚人节骗局相信我

00.

愚人节的这天，王杰希收到了一个包裹。

自打第三赛季一战成名后，微草队长便开始源源不断地在各式节日里收到带有节日特色的礼物。往往它们都会经由微草的前台接待拆开检查后分门别类，再送入他手中，这天却因寄件人的特殊性，他破天荒接到了前台的电话。王杰希按捺不住好奇心，顶着未经收拾的鸡窝头下楼一路小跑取了包裹。前台的小姐姐约莫是第一次见到王杰希这么来去匆匆的焦急模样，睁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对包裹内容的一百个猎奇猜测。

要知道在愚人节收到包裹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当这个包裹来自亲爱又敬爱的蓝雨队长、总是笑容可掬却是联盟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超级心脏。王杰希火速拆了包装，在意识到喻文州送来了什么的下一秒掏出了手机戳中了常用联系人列表中的心脏手残鱼。

 

喻文州寄来的是一个本子。王杰希起先挣扎了一下，但翻来覆去还是觉得大概不是他眼瞎。这个本子当然不是蓝雨队长的记仇小本本战术笔记本，而是内容不详的同人本。

同人本，顾名思义当然就是那种本子，可能玄幻可能欧欧吸可能狗血可能黄暴，从封图上王杰希不难分辨出这是一个西皮是他和喻文州的本子。

待电话那头响起蓝雨队长一贯温润和气的声音时，王杰希劈头盖脸就问：“喻队这是几个意思？”

“前几天粉丝送的。看这书跟玩橙光游戏似的，推进剧情还带分支选项，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就寄给王队看看。”喻文州倒是很平静，“最近比赛压力应该很大吧？看这个减压，亲测有效。不是整蛊你，只是刚好今天愚人节送到你手上。”

“我不知道你居然看同人本。”而且居然看我跟你的同人本。王杰希说到一半忽然语塞，感觉说下去就会话题突然变色，干脆闭口不提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这不是苦中作乐么？”喻文州悠悠道，几乎能想象到电话那头人微微弯起的嘴角，“说真的这本书适合你读，不适合我，你看了就知道了。我总走不出完美结局，王队的话也许可以试试。”

“什么完美结局？”王杰希不解。

“同人本还能有什么完美结局？”喻文州反问。

 

总之王杰希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掉进了坑里。趁着刚好碰上赛后难得的休息日，他迅速完成洗漱更衣在食堂扫荡早饭等一系列日常任务，在一众诧异的眼光里溜回宿舍，鬼使神差地读起了人生第一本同人本。

 

01.

令王杰希感到意外的是他居然真的将这个本子读下去了，而且居然还蛮津津有味的。

这个故事本身算得上有趣，讲的是他和喻文州两人在G市的大学校园生活，没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恨情仇，也没有什么跌宕起伏的纠葛，描述琐碎的日常居多，看起来像是另类的现实。实际上无论是王杰希还是喻文州都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大学，这个题材读起来竟然莫名会生出些许感触。

作者的文风流畅，文笔简洁优美，人物塑造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王杰希作为其中一个男主角（的原型）给出了相当高的评价。

喻文州的推荐还算有良心，但这个本子委实有毒。除了吃饭喝水上厕所，王·喜欢挑战·杰希几乎寸步不离宿舍的书桌，拿出了一贯用在准备比赛上的专注度研究他跟蓝雨队长的感情线。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因为故事的分支走向完全由读者控制，他居然不知道自己最后会走出王喻线还是喻王线，HE还是BE。

故事里给出了诸多选项供读者选择，但无一例外都是“王杰希”视角。王杰希终于明白喻文州为何说这本书更适合他阅读，或者应当说只有顺着他本人的选择走出的最终结局，才是某种意义上来说最真实的结局。

最初的问题都简单直观，例如在和喻文州去喝星爸爸的时候选择咖啡还是茶。来回翻看两个选项对应的剧情走向，王杰希才发现其中的奥秘。前文有相应的线索说喻文州喜欢喝茶，选择茶的话就会拉近两人的关系，引出比较亲密的话题，甚至衍生到周末约喝早茶。反之如果选择咖啡，走向就会变得较为普通。

原来还要刷好感度的吗——王杰希仰天长叹，惊觉看个同人本真不容易。

 

留心到伏笔的存在后，说不准是有意还是无意，王杰希便开始关注这样的小细节。尽管他作选择的基准仍然是自己的性格和人设，但令他惊喜交加的是他的选择往往看起来都有利于让剧情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因自己可能走出完美结局而沾沾自喜，随即就在“应当请喻文州品尝豆汁儿吗”的问题之下，果断放飞自我选择了“当然”。

 

02.

原以为会因过于随性调皮的选择而导致剧情急转直下的王杰希意外发现喻文州——他是指文中的喻文州——和自己的关系反而愈加靠近了。起因是喻文州脆弱的肠胃和心灵经不起豆汁儿的摧残，当天晚上就躺尸，俨然一副脱水的鱼的姿态，王杰希出于同学爱和内疚感留在宾馆照顾对方。

宾馆里没有按照王杰希跳脱的想象那样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只是一人蜷缩在被子里和坐在床头的另一人聊人生理想，掏心掏肺，藏着知己难逢的一点点动心。

这段剧情讲的是某年暑假，他邀请喻文州去B市玩。两人有滋有味地玩转大城小事，不无浪漫。

其实王杰希想这么做很多次了，但仔细想来竟从来没有真的开口邀请过，倒是微草主场对蓝雨的时候，有过几次机缘巧合下和喻文州单独出去吃饭游玩的经历。现实中他从未带喻文州喝过豆汁儿，真正的喻文州比谁都精明，想必死活也不会喝这种广为人知的黑暗饮料。

 

不过类似的事情是有发生过的。第一届世邀赛中途，国家队队长生过一次大病，操劳和压力过度，加之高强度的训练，喻文州卧病在床好几天，却仍坚持着，每天都没有缺席战术会议和基础训练。

那会儿恰逢上一场比赛王杰希超水准发挥，解封魔术师打法大爆手速，把劲敌打得落花流水。下场后他的手指都在发抖，心细如发的喻文州说什么都不同意他下一场继续上场。本着物尽其用的理念，叶领队慷慨将照顾队长的任务分配给了被勒令不能参赛的王杰希，于是两个人就“相依相偎”在同一间宿舍里安静地一起发霉长毛。

为了犒劳为国家队鞠躬尽瘁的队长，王杰希操着生疏的英文在苏黎世街头转悠，找到一家不错的粤式早茶店，接连几天跑去为喻文州买饭。喻文州挣扎着从被子里爬起来说谢谢，又被他不由分说按回了床上。

 

要说谈理想，对那时的他们而言已经没什么必要。王杰希犹记得与喻文州初见的那一天，骨子里带着傲气的两人试探彼此的深浅，交换手机号又交换了快十年的情谊。时光磨平灵魂里年轻的锐气，留下质朴的执着坚定，支持他们走到如今这一步。迄今为止他们都在追逐同样的理想，同为豪门战队的队长，过着彼此都熟知的艰难并快乐着的人生，尊重彼此的付出和努力，但决不在相遇的战场上手软。

所以现实中他也只是陪喻文州聊起未来的打算。也不记得是什么契机之下，他说起微草的转型，说起不知道高英杰能不能挑起重担，又说起蓝雨可能面临同样的困境。

喻文州的确是一个优秀的听众，尽管嗓子哑得厉害，目光却仍是清亮的，时不时用眼神和点头来诉说他正在认真倾听，直到消炎药的药效发作，他逐渐阖上眼睡着。

 

暖黄的酒店灯光下看过去，喻文州的睫毛很长，阴影足以遮住那双灵动的眸子，做梦的时候平日就一向温和的面庞显得更加温柔可人，携着疲倦的样子叫人忍不住心疼。

王杰希拼命晃掉了这个念头。

 

03.

暑假的小插曲过去之后，又迎回了菁菁校园里的学海弄潮。

故事里的两人保持着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约教室约图书馆约奶茶约夜宵，王杰希有一万个理由相信这么朝夕相处下来，没有情愫也迟早约出情愫。令他为难的是走向看起来像极了双向暗恋，而他的本意是走出一个喻文州弯追直的励志故事——虽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按照作者的设定，文中的喻文州一向对实验类考试相当苦手，算是暗喻了现实中喻文州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手速缺陷。于是为感谢王大学霸考前慷慨地倾囊相授，喻·披着学渣外皮的学霸·文州提出要请吃饭。

 

“‘杰希，你是想去我家吃，还是就去外面吃？’喻文州垂下眼帘，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去喻文州家    请翻至XX页

外出吃饭       请翻至XX页

 

神特么不经意啊，都是暗示好不好。王杰希面无表情。

说来也神，明明是个与现实八竿子打不着的架空剧情，偏偏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勾起王杰希某些遗留在角落里的零碎记忆。比如这里，去喻文州家吃饭的事，居然是有过一次的。

细细想来，微草队长和蓝雨队长的相处并不像粉丝传言中那样剑拔弩张，相反却私交甚好。那是去年某次G市主场的常规赛，微草和蓝雨一直保持着赛后友好聚餐交流的良好习俗。作为赛场上最好的对手和一路上最棒的伙伴，砥砺前行的过程里结下的情谊确实颇深，加之上个赛季结束黄少天即将退役，两支队伍全员放开了玩，很少喝酒的大伙都解了禁。

嘈杂的KTV里只剩喻文州和王杰希没有加入群魔乱舞的行列，孤独的队长们各自缩在一个角落，遥遥相望，喻文州向王杰希举起手中的啤酒瓶，他则抬起了可乐罐，算是隔空碰了杯。后来一帮不胜酒力的职业选手东倒西歪，喻文州以G市是蓝雨主场为由帮着王杰希把微草全员折腾回酒店。

彼时已经半夜一点半，微草下榻的酒店离蓝雨宿舍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独居双人房的王杰希犹豫再三还是挽留了微醺的蓝雨队长留宿。仔细回忆起来那一夜喻文州的眼神前所未有地暧昧，王杰希只得将之归咎于酒精，却仍一度好奇那其中藏匿的是什么。

 

第二天两人在早晨六点钟的阳光里四目相对，喻文州眉眼弯弯笑起来，说什么都要请王杰希去家里吃饭。蓝雨队长盛情难却，王杰希进了贼窝上了贼船，硬着头皮和喻文州全家一起吃了一顿“家宴”。

喻父喻母都算是和蔼可亲的类型——喻文州的性格想必是完美遗传，一顿饭下来聊的问题上至王杰希的家底下至他们的荣耀经历，王杰希完全没有这样的经验，素来处变不惊的微草队长一时被问得有点蒙，喝了两杯水才进入状态。席间喻母说喻文州曾夸他成熟稳重，他不动声色地照单全收，顺便和蓝雨队长来了一发商业互吹三分钟。

到底在长辈面前还是会拘谨得厉害，整顿饭吃得都不是很自在。喻文州家的口味奇淡无比，但记忆里那只白斩鸡加蘸酱的味道很正。

善于察言观色的喻队当晚又在珠江旁边的佰鲜汇定了个靠窗的情侣双人位，氛围极好的西餐厅里持续播放着悠扬的乐声，喻文州道歉说不知道今天父母双方都在家，而他的本意是亲自为王杰希下厨。

 

后来的后来王杰希才知道那家餐厅很贵，绞尽脑汁回忆的时候却只能想起喻文州喝了点葡萄酒微红的面颊。说起食物，却是没有白天喻文州一筷子夹进自己碗里的那块白斩鸡那么让他印象深刻。

王杰希踌躇五分钟，选了1。

 

04.

选了去家里吃这个选项的后果，果不其然是见家长。这之后的感情线攀升速度之快，简直如同乘上了火箭一般，动辄就是去珠江散步，花前月下手牵手相互取暖；不然就是爬白云山看日出，喘着气互相嘲讽，指着对方的鼻子笑起来，在初晓的光线和清晨的低温里拥抱。

G市原本就没有几个著名的景点，但偏偏这些地方喻文州的确都带王杰希去过，单独的那种，理由也五花八门无奇不有。

这个故事的写手怕不是读过他们的人生剧本？等等，该不会是熟人作案？

王杰希扶了扶额头，才想起这些都是他和喻文州之间的秘密，不该为任何人所知晓。曾几何时他和喻文州有过这么多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尽管并非不能坦坦荡荡告知于人，然而也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大肆宣扬的事。

 

只是每一个校园题材的故事，终究会走到毕业季再谢幕。

王杰希看了一眼手表，不知不觉已经下午五点，从页数看他的进度已经过了大半，大约没有几道选择题就该到结局了。他并不确定自己一路走来，是不是在每个通往完美结局的岔路口都作出了“正确”的判断。其实说起来即便走出BE线明明也没什么大不了。

故事不可避免地提及毕业，大学狗王杰希加入的社团组织了一场应届毕业生聚会。王杰希没有拒绝参与，年轻人都爱玩一些酒局上的小游戏，几个回合下来他喝了将近一打啤酒，晕乎乎几乎走不出直线。不愿麻烦同学的王杰希提出要先走，而后独自站在街边吹冷风。不用想也知道此处应有选项，翻了一页之后果然出现了新的单选题。

 

“被酒精烧得浑身发烫的王杰希死死握着手机，上下翻动着屏幕——”

叫一个相熟的代驾    请翻至XX页

拨打喻文州的号码    请翻至XX页

 

老实说王杰希觉得这里太不现实。且不说为了打职业比赛，身为队长的王杰希从来都要顾全大局，即便偶尔几杯无伤大雅，他还是坚持鲜少碰酒。真正的他如果喝下一打啤酒，绝无可能安然站在路边思考找谁来接驾，最大的可能是软在沙发或座位上作葛优瘫，或者抱着马桶吐个昏天暗地。

可是少不代表没有。喝到断片不省人事的经验不多，但至少一定有过一次。

那是很久以前的第七赛季总决赛之夜，他率领队伍再次斩获冠军。本应是微草上下喜气洋洋的日子，从他出道以来一直搭档至今的副队方士谦却突然在宴席中间说出即将退役的消息。

退役是一件如此沉重的事，压在他早已沉重无比的肩头。那会儿恰逢年轻的大脑最易多愁善感，汹涌澎湃的喜悦和突如其来的悲伤交织，王杰希容许自己在当晚的聚会中喝醉，跌跌撞撞趴在厕所洗手台上干呕。

模糊的记忆里有人推开门小跑进来，他没有力气躲开，只好任由那人抱住了自己。酒精会轻易放大人的情绪，王杰希记得自己不争气地掉了几滴眼泪，很快又生生将软弱逼回了眼底，却记不得到底是谁张开双臂将他拥抱。

——说到底，那天来看总决赛的职业选手都参加了聚会，在场的人数不胜数，根本无法用排除法。

那个头疼欲裂的夜晚过去之后，他浑浑噩噩地醒来，只知道自己躺在床上，换好了舒适的睡衣，被子被裹得严严实实生怕他着凉。床头的热水还冒着热气，新开的解酒药整整齐齐地摆在床头柜上，衣柜敞开挂着他昨晚穿过的队服和衬衣，熨得平平整整。神秘人离开不久，痕迹仍散布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事后他询问微草的队员，竟无一人知道当晚发生过什么，倒是黄少天偶然提起，喻文州彻夜未归，不知去了哪里。

王杰希始终不能确定那个人是喻文州。可他总觉得是的，从背影到端起水杯的动作，从声音到呼吸，都是喻文州。

 

好吧这种乱七八糟的回忆对推动眼前的剧情没有任何帮助。王杰希迅速翻到下一段剧情，心想反正他通讯录里根本没有什么相熟的代驾。

 

05.

孤男寡男，最适合同人本里喜闻乐见的干柴烈火。

王杰希不想承认其实他有点紧张。大家都是成年人，但R18环节他还是第一次看。

结果也不知道应该说是失望还是庆幸，剧情走向破天荒地没有什么超速操作。文中的两人同床而眠，王杰希枕着喻文州的胳膊一觉睡到天亮，迷迷糊糊间在睡醒的时候收获了喻文州一个微笑着的早安。当天晚上喻文州就约他去广州塔，浪漫的烛光晚餐后，他们乘上了塔顶号称世界上最高的摩天轮。

 

读到这里王杰希忍俊不禁起来。喻文州恐高，是以摩天轮于蓝雨队长本尊而言大概算不上什么约会或告白圣地。

这不能怪作者，毕竟如若不是喻文州在前往苏黎世的飞机上一脸为难地请求与王杰希换过道的座位，王杰希也许一辈子都没机会知晓对方这个秘密弱点。

说起广州塔摩天轮，王杰希实际上也略知一二。说是摩天轮，却又不是传统的形式，而是环绕塔顶一圈缓慢地水平行走，从天空上俯瞰下去仿佛钟表的指针。读到这里王杰希意识到他已经接近故事的尾声，不由得生出一股莫名不舍的情绪。

文中说那一晚人烟稀少，他们是摩天轮唯一的客人。小箱子转呀转，城市被灯火点燃，他们在夜的尽头凝视彼此的眼睛，眼底满是虚妄的星辰。

 

“到达离出发点最远的那一处，喻文州突然问起：‘杰希，你觉得我怎么样？’同时炽热的视线携着期许与试探逼近过来。”

 

怎么样？王杰希怔了怔。

还能怎么样？蓝雨队长的人设人尽皆知，温柔体贴，理智可靠，坚韧不拔，宠辱不惊；人称联盟心脏，爱玩战术，擅长扬长避短，光辉灿烂，处事有道，简直堪称完美偶像。可是说了这么多，好像总是脱不开荣耀和战队，提及“喻文州”这个个体，似乎又让人觉得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会因不爱吃胡萝卜而挑食，会在打赌把心爱的手办输给王杰希之后生半天闷气；他会在游乐园因恐高而义正辞严拒绝和王杰希去坐过山车，会捧着传言中的记仇小本本，偶尔蔫儿坏地耍点小心机，比如匿名把王杰希的黑历史爆料到职业选手群里，并观察王杰希的反应，乐此不疲。

喻文州肩上扛着战队，脚仍普普通通地踏在地上，一步一个脚印地活着。作为公众人物的喻文州逐渐成为某种温文尔雅Stereotype的代言人，作为自己的喻文州却并不乏善可陈，相反是个有趣、鲜活、有灵魂，脆弱又强大的人类。

 

再返回手中的铅字里，故事中的王杰希没有立刻作答，直击中心的单选题终于到来。

 

假作视而不见    请翻至XX页

起身相拥而吻    请翻至XX页

 

读完选项的瞬间，血液不受控制地涌向大脑。王杰希暗道不好，他入戏太深而浑然不觉。

事实上按照剧本的发展，此处双方的好感度应当已经到了峰值，兴许只要选了2，迎接王杰希的就会是喻文州不曾达到的Happy Ending。反复推敲之后王杰希又想，持有上帝视角的自己当然会作出“最合情合理”的选择，可假如真是他，是他本人与喻文州坐在摩天轮上，满世界的火光簇拥着他们，这是毕业前的最后时刻，明天也许就分道扬镳，江湖就此不见。他会说什么该说什么，才不会显得唐突幼稚。

三个月前的全明星赛，微草主场的会场休息室，他和不知为何到得很早的喻文州有一次很不偶然的偶遇。他随口调侃了一句“没了黄少天的垃圾话喻队是不是觉得全明星舞台都寂寞了一点”，却换来喻文州没头没脑的一句“王队是不是也准备退役了”的反问。他任由目光左顾右盼，保持沉默等待喻文州的眼神慢慢暗淡。最后他从休息室退出去，留下喻文州形单影只。

 

答案只是一个句子，想说什么却一片空白。

 

06.

王杰希一点儿也不意外之后的剧情发展。

他选择了假作视而不见，通篇都没有过度OOC的喻文州果然也对贯穿了整本书的暗恋只字不提。然而故事里忽然写道，喻文州眯起眼扭头看着玻璃窗外，眼神飘向遥远的地方，说起他准备出国了。

理由不外乎就是想去国外闯闯，趁年轻把梦想打扮得精彩一点。喻文州说他已经拿到了某知名大学的offer，少则两年拿下硕士回国闯荡，多则说不准，往研究方面发展的话或许就在海外定居了。听完这些的王杰希淡淡地没什么表示，只是祝贺他即将踏上梦想的旅程。

双向暗恋的两人或许都对对方的反应有点微妙的失望，但谁也没有作出过于感性化的反应，倒也很符合他们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

 

有时狗血也现实。和这有关的伏笔作者埋过不少，等到这时才提起，王杰希竟也没觉得特别意外。

十几万文字因王杰希的选择似乎就要变成无疾而终的悲剧收场，明知情根深种又只得在原地打转，谁犹豫谁不舍，谁明知故犯谁自我欺瞒。

将进度推倒重头再来和作弊无异，王杰希自暴自弃准备把结局看完就收拾一下心情去吃晚饭。微草食堂的饭点是下午六点，而他看得太过入迷，早已错过时间，说出去怕是要承包喻文州一晚上的笑点。

精彩的愚人节坐了一趟谜之过山车，翻转几回，差点把自己绕进去。王杰希按着心口，想确认方才看摩天轮剧情时的心跳加速只是一场错觉。

他开始有点后悔起来，到底是因为什么才翻开了这个同人本？是因为它是喻文州送来的，还是因为他原本就对这样的故事、对他和喻文州的故事有那么点兴趣？悸动来得毫无预兆，冥冥中又偏偏理所当然。

 

王杰希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又继续往下翻看，本以为就会这样直接走到BadEnding，猜不出是好心还是故意的作者竟安排了一出临行前的告别戏码。故事里的喻文州于前往国外的当天下午，忽然发来短信说想和王杰希吃最后一次晚饭。写这段的时候语气几近恳求，是王杰希在现实中不曾听过的陌生口吻。可又像极了喻文州，像他拼命奋力挣扎的犯傻模样，像他一直以来的不顾一切与奋不顾身。

只是轨迹没有给予置身事外的王杰希任何任性的选项，公正且冷漠地断定那个未能在摩天轮上鼓足勇气拥吻对方的男人，同样不会有勇气直面这个两难的境地。

收到喻文州短信的半个下午，犹豫不决的王杰希一直趴在书房的桌子上发呆，阳光从右边移到左边，光线刺得他的眼底生疼，目光却固执地定格在喻文州相遇那年送的笔筒上。

 

作者在这里写道，每个人总会潜意识地将重要的事物放在离自己不近又不远的地方，近了怕明目张胆，远了怕失之交臂，笔筒放在书桌上明显但不张扬的地方，只要坐在这里稍稍挪动视线，就触手可得。

王杰希觉得这不无道理。他的寝室里有电脑桌，桌子连着三层的书架，是他用来摆放各类杂物的地方。

坐在这里微微抬头，就能轻易看见他这些年荣获的冠军戒指和微草几代人的合影，是他的荣耀、友谊和回忆；中间一层是他的笔记本和日程安排，承载的是他倾尽全力的工作和梦想；各路粉丝送来的周边和礼物则在架子的最高层，最不易被看见的地方，是回应他努力的呼声和支持。

可离电脑最近的地方只有一样东西，默默地伫立在屏幕斜后方的阴影里。根本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它就被置放在这里，上面蒙了一层厚厚的尘埃，用指尖扫开还能看见里面熟悉的蓝色高帽和绚丽的披风。

那是第一届世邀赛结束后苏黎世世邀赛官方发行的王不留行限量版手办，当时由于中国国家队斩获世界冠军，官方为纪念世邀赛的完满结束为他们队里每个账号卡都定制了一款。奈何荣耀玩家的狂热程度不容小觑，那批手办上架后几乎是顷刻就告罄了。

未卜先知的国家队长爆出职业生涯里最惊为天人的手速，为王杰希抢下了这个颇有纪念意义的玩具，于回国在B市分别的时候偷偷塞在他手中。

 

后来王杰希问过假如只能选择一个，为什么要抢王不留行的而不是索克萨尔的。

国家队长从容地莞尔，说总决赛的MVP是你啊王队。

再后来到底为什么就将它收在了这里，所谓最适合安放重要事物的地方。谁和谁心照不宣再没有提起这件事，场上依旧冷静地兵戎相见，赛后握手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相握的手似乎也没有变得温暖一点点。

 

草草几行笔墨跳跃至晚饭点，即将出国留学的喻文州发来讯息说“我在楼下等你”。又是一阵百转千回的纠结犹疑之后，故事于页尾处给出了熟悉的两个选项。

 

沉默以对    请翻至XX页

飞奔下楼    请翻至XX页

 

拥有上帝视角的王杰希意识到这大概就是最后的抉择了。

只是此时此刻无论他作出哪一个选择，都无法改变，距离邀请的短信发出，喻文州已经在夜色里等待了一个多小时。

那是从书的开始到结束，将初心坚持到最后一刻的等待。

 

再这么想下去身高181的大男人都要泪目了喂——

王杰希发出一声叹息，不禁感叹起自己今日的感性，做了一个深呼吸后，指尖扫过为数不多的书页，往既定的那个页码翻。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00.

关键时刻打断技能读条是非常致命的，就跟不小心把Boss弄红血了一样致命。

这通电话的到来使王杰希皱着眉感到一阵不悦，却又在注意到来电人的名片时怔忪片刻，连心跳都差点漏了一拍。

来电显示是喻文州。屏幕上跃动的正是蓝雨队长那张干净秀气又隐隐带点凌厉的脸，笑得云淡风轻的模样。王杰希的联系人列表里不是每个人都附上照片，但他的手机里偏偏就有那么几张喻文州的照片，挺好看的那种。出去玩的次数多了，总是不免会有用自己的手机为对方拍照的情况，久而久之，似乎就习惯成自然了。

电话接通后一阵短暂而诡异的安静，最终还是喻文州率先开口，直接指向要害：“书还喜欢么？”

“喻队这次送礼，究竟是蓝雨的干扰战术还是真的是愚人节玩笑？”王杰希并不作答，而是抿着唇发问。

“怎么？王队这是看了一天，然后什么正事也没干？”喻文州轻笑，“真是这样的话杰希实在没什么好难为情的，因为我也一样。虽然导致我有点钻牛角尖，但总的来说还是起到了放松的作用。”

王杰希精明地听出了两个重点：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故事钻牛角尖，又为什么突然用起了亲昵的称呼。他选择按兵不动，率先抛出一个直球问题试探过去：“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读完了所有的支线？”

“这很重要吗？”喻文州不着痕迹地反问。

“那你一定知道这个故事到底有没有完美结局了。我看页脚的翻阅痕迹，就觉得你不可能只读过一遍。”王杰希长长吐出一口气，“所以，到底有还是没有？”

喻文州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沉思或是回忆，然后肯定道：“有的。我保证。”

“既然这样，你早上干嘛要骗我说你没走出完美结局？”

“但那也不是骗你的。”喻文州说。他好像身处人群之中，电话的背景音异样嘈杂，时不时还能听见引擎的轰鸣，男人呼吸吐出的空气抚摸着话筒，传到遥远的这一端变成窸窸窣窣的脆响，“读完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就觉得应该让你看看。书里有很多值得看的地方，我想杰希也并不迟钝。说起来，你读到哪里了？”

“我现在的剧情卡在你出国前最后一天，独自跑到我宿舍楼下等我，说想和我吃晚饭。我犹豫了一个多小时，选项问我要不要下楼。”王杰希缓缓地说，“我刚觉得这是这条支线的最后一个问题，你就打来了电话。看完剧本的喻队要不要干脆直接告诉我，我还有没有可能走到完美结局了？”

“这样……”喻文州沉吟片刻，“这的确是这个支线的最后一个问题了。要不你开免提吧，直接看不就知道了？”

猜不出蓝雨队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王杰希还是开了免提，指尖迅速翻过本来就只剩寥寥数页的本子。几下之后他怔了怔，已经到了书末的FreeTalk，却没有发现他想查看的那个页码——准确来说那个页码是存在过的，正是介于FreeTalk和正文之间缺失的正反两页。如今那一张写了结局的纸只剩下整齐锋利的半厘米边缘，被粘合紧密的书脊挽留了下来。

王杰希哭笑不得：“喻文州你真的不是耍我吗？你是猜到我会翻到这里，所以故意把最后一页给裁掉了？”

“恭喜你，走到开放式结局了。”

“等等？还可以开放式结局的吗？”王杰希被弄得有点懵，“不行我得给差评，看了一天连个结局都不给我，我原本还想说HE还是BE随缘的。”

“不也很好么？开放式结局等于无限的可能性。”喻文州低低地笑了两声，“我原本就觉得你会翻到这个结局，既然是开放式，那么不知道王队愿不愿意陪我写一个开放式结局的续篇？”

不等王杰希作答，喻文州又补充道：“好了我到了，收拾一下一起去吃晚饭吧。你们微草宿舍有门禁，我进不去，在楼下等你。”

“喻队这是在念台词、在跟我开愚人节玩笑、还是来真的？”王杰希嘴上问着，却早已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疏忽间撞到书柜，王不留行的手办啪嗒一下摔在桌面上，空气掩盖不住他两颊冒出的红晕。

“杰希可要快一点呀，别真的让我等一个多小时。”喻文州似乎猜到他的反应，忍不住笑起来，“说起来，我这里也有一道选择题，杰希要不要再选选看？”

 

“1，当它是个愚人节玩笑坐视不理，2，现在就下楼解锁你的完美结局。”

 

 

THE END.

最后给大家表演一下今天的lof有多调皮。你吐出来了就别再吃进去了呗。